硫酸

众生皆苦,唯我独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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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重整】夏虫语冰

01.

【你是谁?】

【你是人,还是虫?】

【你要做什么?】



用纤细修长的铁镊子缓缓地夹起那张被撕的边齿坑洼的小纸片,放至显微镜聚焦处,微调细准焦螺旋,那小得几乎可以忽略的文字便在镜片下浮现,咄咄逼人地问出了三个哲学问题。

研究员只是半眯起那双狭长的丹凤眼,若有所思地关上了显微镜的灯。

——如果不是虫族的复眼视力高超,他定然会错过这么细节的信息。


他抬起头,露出那张完美无缺的脸。且不说那鬼斧神工般的五官端庄,或是比雕刻家刀下更为令人羡慕的修长四肢,就单单说他那不同于“人”的部分吧。

比如说他头顶上的两根触角,纯黑纤细,顶端最粗,在思考时会倾斜成一个特定的弧度,降低神经回路的负荷;

比如说他收在肩胛骨后的一对翅膀,透明微白,末端是蝶翅般绚丽的琉璃蓝色,叶脉般的纹路在上面肆意作画,形成比DNA更具独特性的虫纹;

比如说他在关节处明显的节肢痕迹,比操控玩偶的绳线更具视觉冲击;

比如说他那双乌黑油亮的眼睛,瞳孔涣散视力低下,却能在他需要的时候瞬焕聚焦,同心圆层层相扣形成的复眼能让他看到更多。


“先生。”隔着门的呼唤声闷闷的,像是一道惊雷落在实验室外,提醒着室内的研究员该离开了。

他直起身子,白大褂上的种种皱折因自然下垂而抚平,露出被别在胸前的名牌:

【科瑞·澳·斯缇】


科瑞拍拍翅膀,脚尖点地轻轻一跃,落在了六边形的门前。

研究所里仅剩的几个加班者却头也不抬,压根不关心同事突然离开工作岗位究竟是为何。这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,又不会让对方感到冷漠。


直到这时,研究所的全貌才得以展露:房型是承压较强的正六边形,六边各开了一扇六边形的门,宛若排列紧密的蜂巢;灰白交间的墙壁上钉满了草稿纸,上面绘满了研究员的奇思妙想与思考过程;草稿纸的角落处还写着一句小诗“喜看稻椒千重浪,遍地英雄下夕烟”;

悬浮于空中的机器密密麻麻,像是一座座孤立的小岛,静静等候游客下一次下一次来访。若不是现在已是深夜下班时间,研究所只剩科瑞和其他几个同事在埋头苦干,你定能看见无数虫族扑棱着翅膀,在这些钢铁丛林间反复穿梭。


——是的,虫族。


他甚至不是“男人”,而是“雄虫”;这里也不存在“女人”,只有“雌虫”。

所以,请不必沉迷于他的容貌,对于他来说,那比衣服还要廉价。

毕竟、虫族是一个依靠气味来辨识对方的种族。



打开门,科瑞有些意外。门外是自己的侍卫,胸前的铭牌上写着她的名字【诺叶·奈特·斯缇】,也是自己的妹妹。

她顺从地低着头,只露出那黑色的发旋,未及肩的短发利落,连带着身后的虫翅也显得锋利,身上的信息素闻着使虫安心。一身白色紧身西装看似约束,实则战斗起来一点也不含糊。


她一如既往地守在门口,静静等候他结束工作。令科瑞吃惊的并不是她,而是站在她身后的“雄虫”:

银发,绿眸,眼下的黑色十字架纹,耳下的黑色十字架环,怪异的装束——但这对于虫族来说无关紧要,重点是他身上那种混杂又纯粹的气息,混杂得像是阅历千帆、见过无数或肮脏或动人或无奈的虫与事,又纯粹得像是一个目标明确的执行者。

很奇特的雄虫——这是科瑞的第一想法。


虫族社会仍是贵族制度。诺叶行了一个骑士礼,才向科瑞介绍道:“这是我为您新招的实验助理,从下个星期起正式工作。”

银发雄虫表情偏冷,比他那头上僵硬的触角更为冷冽。他微微颔首,目光在两虫胸前的名牌处流连几瞬,灵光一闪,便微笑着自我介绍道:

“科瑞教授,久仰大名。我叫【安瑟】,接下来还请多指教。”

科瑞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:“请多指教。”


......安瑟,只有名字,没有姓氏。




02.

档案编号:■■■


渊的观察记录:

【果】

(结构)虚构虫族社会,结构类似于现实中的“蜂群”,雄性体弱多病,类似于雄峰,往往负责文职;雌性战斗力强,类似于工蜂,多负责于武职。

体征与寿命上接近于人类,他们的翅仞是最锋利的武器,手是最尖锐的爪牙。


(繁殖)存在负责生育的虫皇,但不存在“父母”或“爱人”的概念。每一只新出生的虫族都会被统一送到抚养局抚养至成年。


(制度)虫族为非世袭制贵族制度,贵族血统与生俱来,所有被卷入渊的人都是贵族,但贵族评判标准未知。而新一任虫王将在这些贵族之间选举出。

ps.虫王不等同于负责繁殖的虫皇,虫王主要负责政治经济。


(生产)虫族社会科技繁荣发达,且自有一套严谨融洽的逻辑。可见核的文化水平之高。


(教育)所有虫族在触角发育成熟后会本能地自主确立目标行业,并像辛勤的蜜蜂一般终生为这个目标而奋斗,直至死亡。

因此,虫族社会的社交性极低,但个人价值感极强。


(文化)虫族将在成年后为自己冠名,而姓氏则是像称号一般的存在,取决于他们的职业或成就。例如“澳”是对科研者的嘉奖,“奈特”意为骑士职位,而“斯缇”为贵族姓氏。


(总结)既原始又先进的理想型社会,一个彻彻底底的乌托邦,它的运行建立于“删减去繁琐的交际关系”的基础之上。


(猜测)科研员科瑞·澳·斯缇符合渊的产生者在现实中的职业,疑似渊的核;其侍卫诺叶·奈特·斯缇时刻守护在其身旁,疑似核的欲魔。


【因】

渊的产生者为国家科研所工作人员,在生物学领域取得重大成就,身份隶属于国家机密,目前暂无相关信息。

ps.在网络上查询到的信息显然不可信,有极强的带节奏嫌疑。故该侧写不予收录。

被卷入渊的昏迷者大多为产生者的同事,相关信息亦受保密协议保护。


(猜测)虫族社会砍去亲情、爱情、友情,只留下人生价值这一羁绊。初步鉴定为“社交逃避”。


执行计划:避免与欲魔诺叶发生正面冲突,直击核的欲望。


渊的名称:[ 暂未填写 ]


负责侧写师:Z




03.

【这是你的世界吗?】

【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?】

【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?】



又来了,新的留言。


科瑞皱着眉,对这种不知所云的问话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厌烦。

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发出由衷的抗拒呐喊:“别听它的,留在这里不好吗?”

好吗?他自己也不知道。他只知道这个留言没完没了,总是以一种隐晦到“分子排列”的方式来暗中为自己传递消息,把信息印在一些触手可及的实验报告单上,却又把字控制得小如细胞难以发现,试图在唤醒什么足以碎裂这个世界的力量。


“哥哥?”

身后传来诺叶的呼喊。

他们身为同胞的兄妹,在私底下的相处是相当随意的,甚至让妹妹来当自己的护卫也是科瑞向上面强烈申请换来的结果。

“怎么了吗?”她关切地问道,信息素也随情绪的紧张而轻微波动,送来一阵柔和的气息,“我之前就劝过你把那场采访推掉,你不是不喜欢与外人接触么?现在还好吗?”


唯独在这件事上,科瑞不想让妹妹担心。他不动神色地侧身挡住显微镜连接着的电脑屏幕:“没事,跟采访没关系,宣传科研成果是正常流程。我们走吧——安瑟呢?”

给了安瑟一周的时间,想必他应该熟悉研究所的规章制度和操作事项了吧。


说曹操曹操到,他们刚踏出房门,就瞥见安瑟的身影——或者说,嗅到了安瑟那独一无二的气息,在走廊尽头若隐若现。

“安瑟?”

诺叶喊了他一声。安瑟本来在观察墙上的壁画,闻声身形顿住一秒,像是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名字一般,缓缓转过头来应声:“我在。”

科瑞远远地看了他一眼:“我在实验室A-01等你,记得换实验服。”




04.

语毕,科瑞与诺叶的身影转身离去,消失在走廊拐角处。“眼睛本来应该是个摆设”的安瑟却仍旧盯着他们,嘴角笑意尽失,像是在思索着什么。

那双绿色的眼珠上下转动,确认这个空旷的走廊只剩下他一个人时,安瑟才冷冷道:“你是谁?出来。”

四周一片寂静。

安瑟等了十秒,又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:“出来,别让我说第三遍。”


你四处望了望,确认走廊上确实一只虫都没有后,才迟疑地向那个银发男人的方向靠近两步,小心翼翼地问:“你......看得见我?”

他的视线向你所站的地方投射过来,却直挺挺地穿过你飘渺的肉体,毫无聚焦点地审视着这片“空气”:“你不是被卷入渊的昏迷者?你和渊的产生者是什么关系?”


他看不见你,但是能感觉到你的存在,亦能听见你的声音。

这个发现让你喜出望外——在虫族社会当了太久的透明人,你早就期盼有人(或者虫)能与你沟通了。


不过,“渊是什么?”

银发男人挑眉,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:“你现在是什么状态?我说的是现实里的你。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哪吧?”

“一个类似于梦境的潜意识空间?”你谨慎地回答道。

“这里被称为渊,是人类过载的欲望在潜意识空间内凝结出的具象化场所,将人的意识困在其中。”安瑟有些不适应地揉揉太阳穴,以缓解虫族过高的视力所带来的复眼干涩感,“现在的我是精神凝结体,通过特殊设备进入渊,所以在渊里才有身份。”

安瑟又向你解释了“核”与“欲魔”的概念。


他在向你交底以获得信任。意识到这一点,你心底一热,一口气把所有东西都说出来了。


“我是去探望我昏迷住院的朋友。在医生翻他眼皮为他检查的时候,我看到了他眼里奇怪的图像,”你苦涩一笑,“但是其他人都看不到。”

“接着,我只是在医院走廊上小憩一阵,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在所谓的渊里了——不过我还能感觉到现实中自己的身体。”

“任何人都看不见我,也碰不到我。我就像一个旁观者。”你有些唏嘘,“我在这个世界只能操控一些分子级别的东西,于是我在他的实验报告单上留字,但是每一次都会被那个叫科瑞的家伙抢先得到字条,我的信息一直没有被我的朋友看到......”


“等等,”安瑟打断了你的喋喋不休,“你是说,渊的产生者——或者说你的朋友,不是科瑞那小子?”

你茫然地张了张嘴:“......不是啊。”


安瑟不再说话。他摸着下巴,无意识地磨着后牙,像是在思考着什么。本就安静的走廊更是陷入了莫名的死寂,只剩下报时的走钟一摆一摆,机械地比划出时间的脚步。那摆钟投下的影子在他的头顶霍霍,好似催促他快动脑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。

你不敢打扰他的思路,只得在原地转了几圈,才忍不住道:“怎么了么?我的朋友不会出什么事吧?”

安瑟半眯起眼睛,像是终于想起了你的存在,半晌回答说:“你在陷入昏迷前是不是打紧急电话求助过?”


你一怔,猛地想起了自己曾拨打过紧急电话,关于朋友的怪状说得越多,耳边却只剩下兹拉兹拉的电流声,等你放下手机时,屏幕已被【警告:停止继续拨打电话】的短息刷屏。那些警告标语层层刷出,比朋友眼睛里的怪相更加瘆人。

当你试图关闭屏幕时,却有数条短信缓缓跳出。


【我很惊讶,在这个世界居然有能看到欲望具象化的人。】


【你看到的只是精神空间而已,不必害怕。】


【如果想要知道真相,听清楚我的话。】


【你的选择,或许可以挽救身边的人。】



那种同样熟悉的、冰冷的、命令式却又夹杂着几丝关心与温暖的语气,竟巧妙地与面前的银发男人的形象逐渐融合。甚至你被卷入所谓的渊,也可能与这个神秘男人有关。

你倒吸一口凉气,不可置信道:“你是那时的——”

他没有肯定,也没有否认,只是拿那双剔透浑厚如上品翡翠的幽深绿眸看着你,被渊强行加上的虫翅猛地展开,翅膀上的纹路勾勒出一个被切分成三瓣的三角形,三角形的中间环绕着一个小小的圆,而三角形的留白处缠绕着一只白色的小蛇——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。

你被他的动作吓退了一步,后脚跟落地的那一刻,你听见他那飘渺庄重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走廊上:



“——现在,你可以告诉我【你的选择】了。”




05.

A-01实验室里一片寂静,科瑞端正地坐在靠背椅上,手里转着一只笔。失去聚焦的瞳孔涣散无高光,却在听见开门声的那一刻如同涟漪般激起万千重浪。他回过头,复眼锁定了门口的新任助理。

“怎么这么慢?”他的语气沉稳,像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料,而非单纯地谴责自己失责的下属。


安瑟轻轻带上了门,悄无声息地设置了一个结界,以隔绝虫族过于灵敏的嗅觉:“我来给你一个【答案】。”

“答案?”科瑞饶有兴趣地复读了一遍,曳在地上的尾翼微不可查地轻轻晃动,“什么答案?”

“你不是科瑞·澳·斯缇(curiosity)么。”银发男人露齿一笑,“那我就来给你一个安瑟(answer)。”

“......你知道我究竟对什么好奇吗,就这么笃定地想给我答案?”

“安瑟”把食指放在唇边,被涂成黑色的指甲隐没在黑暗里,仿佛与他眼下的十字架融为一体,比夹起一根香烟的潇洒动作更要肆意。他“嘘”了一声,示意科瑞屏息安静:“我马上就会知道了。”


下一瞬,科瑞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背后直击过他的内核,宛若心脏被一只黝黑的手紧紧攥住、却不给它一个了结,而是像数条逐渐攀爬蔓延而上的冰丝,顺着他的经络血管凝结出朵朵冰花,在他的身体里探寻着什么东西。

疼,很疼。

“......唔!”

很快,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。



“这样真的可以吗......”

第一次使用大佬的道具,你颤颤巍巍地从科瑞的“尸体”后走出来。

大佬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他的黑色手套,闻言只是抬抬眼皮:“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么?”

“不不不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你连忙摆摆手,“我想问的是,既然已经知道科瑞是个使魔,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欲魔,我们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解决他?”

大佬隔着次元壁拍了拍你的肩膀,虽然只是拍在空气上,但你仍感觉到他动作里的循循善诱:

“还有一种使魔,它可以展现核的过往。很显然,几乎成为世界中心的科瑞一定有他的特别之处。”他甩了一个响指,“如果他不是渊的核,那么他只能是【作为核过往的映射】的特殊欲魔。”


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隐约从大佬的讲解中嗅到一点“栽培之意”。

“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?”

他反问道:“我们要如何战胜核的欲望?除了单纯的战斗。”

你一愣一愣的:“呃,最起码得先知道核的欲望是什么。然后......对症下药?暴力拆除?”

“Bingo,所以,我们现在要趁着核回来之前,通过科瑞留下的蛛丝马迹,观察记录渊诞生的【因】。”大佬随手抄起实验桌上的一份文件,“哝,比方说,这里有两份新闻......”

他的话头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,你仗着没有实体,硬是凑到了大佬旁边一同观看。

“这是......杨先生的专项报道?”


上面的那一份讲述了杨先生依靠研究“弱相互作用中宇称不守恒”获得了诺奖,而下面那一份的排版却带着桃色新闻的意味,以夸张的语气大肆宣扬他与比他小54岁的妻子之间的“爱情故事”。

对,这个双引号是新闻里真实出现的。

除此之外,尚未熄灭的悬浮光屏上放着《二舅的互联网奇妙漂流》,弹出的广告是《震惊!杂交水稻之父竟然在看豪车!》,上方缩小的页面全都是一些骇人听闻的标题——至少大部分你都有幸在现实世界里“品读”过。


大佬一脸凝重地放下报纸,又拿起一旁的《居里夫人传》,如出一辙的是,里面描写她被渣男PUA的篇幅明显长于她为人类社会做出的伟大贡献。

“这、这跟我看的正版传记根本不一样!”你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,话到一半又突然想起,“哦,对了,这里是渊,我所看到的全是精神投影......”

你侧首想向大佬求证,却发现他的眉头紧锁,复眼里的同心圆在不受控制的震颤退散,嘴里还低声说着“不对、我的猜测出错了”。

你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猜测,他猛地抬头,锐利的眼睛一瞬间锁定了你那本来看不见的身影,像是锁住了你的灵魂。


“......告诉我,你所认识的那个朋友,是怎么样的一个人。”




06.

什么样的人?

你语塞半天,才憋出一句:“她是一个很优秀的科学家,她热爱科研。”

“还有呢。”

“她人很好,温柔耐心,甚至有一点......软弱?”

“还有呢。”


“她跟家里关系不太好,具体原因我不知道......好像是重男轻女什么的,这件事情还被无良媒体曝光,误导群众说她不孝......”

“就是这个方向!”大佬的眼里终于发出一丝光亮,“你继续说。”

你福至心灵,明白他想要知道她的人际交往情况:

“她有交过一任男朋友,但是那个男的只是为了她的科研成果而接近她。”

“她不是能言善辩的人,没什么朋友,跟同事倒是相处得挺好的。我的话......跟她是高中同学,关系还算不错。”


“嗯......哦,对了!”你一拍脑袋,“她之前因为得到了一个什么科学奖,接受了媒体采访,却因为私生活遭受了网络抨击。”

“一开始风向还是很正常的,都是夸她年少有为家国栋梁什么的;但是后来来了很多好事的自媒体,明明她的相关信息已经被国家封锁,他们仍揣测她的私生活,凭借蛛丝马迹编造出了一套吸人眼球的莫须有罪名,只为了所谓的流量。”

“辟谣也有,律师函也发,但是群众总是相信那些荒谬吸睛的谣言嘛,网民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。她虽然不怎么关注这些,可总是会看到一些的。”

“那会她一直有抑郁症的倾向,我一直以为她撑过来了!”


银发男人摩挲着下巴,若有所思。


“也就是说,她厌恶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随时会为她带来的伤害,她厌恶媒体拿她的私生活当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,她厌恶那些外行不尊重她的事业,权把她当作一个空有气运的花瓶。”


“她不再需要亲情、爱情、友情的私生活来给无关的外人揣测,她需要的就是像节肢动物之间那种平淡如水的交往,需要昆虫那种一往无前的基因本能,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像虫族社会这样的乌托邦来完成她的研究。”


“所以,她为自己那颗纯粹的对科学探索的好奇心(curiosity)打造了一座无菌室。”他喃喃自语道,“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如此......动人的欲望了。”


“难怪,难怪她叫做诺叶·奈特(loyal & knight)。”


——象征着骑士,象征着坚守,象征着捍卫。



他的话音刚落,实验室的门立刻受到了猛烈撞击。虫族那破坏力惊人的利刃虫翅狠狠地在铜铝门上砸出一个斜洞,又一下一下地劈砍出几道裂痕。紧接着,一只尖锐的虫爪般的手从裂缝里伸出,干脆利落地从里面拧开了把手。

那只手纤细修长,和昆虫的爪子一样肢节分明,泛着甲壳类动物特有的色泽。下一秒,手的主人破门而入,也就是那个黑色短发的“雌虫”。她身上的白色骑士西服依然笔挺,略长的款式并不修身,乍然一看,竟有点像研究员穿的实验服。

她的复眼直挺挺地转向科瑞倒下的地方,紧咬着的下唇血色尽失,像是失去了最珍贵的宝物。

......事实上,他大概也是这个“渊”所存在的全部意义。

你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她的名字:“叶诺!”

她听见了你的声音,虚无的瞳孔却像钩子一样钩住了你透明的身形,刹那间你几乎以为:她其实从头到尾都能看见你,只是自欺欺人地装作没注意到你。

“去吧,”自称安瑟的大佬并不想亲自给她一个answer,而是把责任抛给了你,“既然选择了拯救,那去践行你的选择。”


你咬着牙,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,向着她的方向缓缓靠近。

她阴恻恻地看着你,那冷得可以凝结出冰渣的目光是你从未见过的,但越是靠近她,你心底的疑惑越是浓烈。


叶诺真的是为了建一座“无菌室”吗?

你所认识的她,真的是这样的人吗?

那一刹,你的脑海里浮现出科瑞与诺叶相处的情形:在没有血缘关系的虫族社会、以兄妹相称的彼此信任。

你抓住了一个绝妙的突破点。


“贵族的评选标准,是情感,对吗?”

她的身体一颤,你便知道,你猜对了。

“所谓的贵族,不同于渊里那些不谙社交的虫族,他们其实拥有感情,渴望与社会接轨,拥有可供自己休息的温情一隅。”

“所以,那些被卷入渊的人都被自动判定为贵族,因为他们不曾放弃情感,却只能在这里拥无尽富贵,享无边孤独。”

“所以,你才会选择做科瑞身后的支柱、做他永远的家人、做好奇心的捍卫者。”

说到最后,你的语气竟是那般的笃定,不知是在指出她心里隐秘的欲望,还是在诱导她接受“这里只是渊”的事实。

“因为你,从来没有放弃过那些美好的关系。你只是疲惫于他人随意而刻薄的议论评价,你只是无奈于外界片面而无情的流言蜚语——”

“你只是有点累了,想在这里歇歇脚。”

“对吗,叶诺?”


诺叶的嘴唇颤了颤,最后没有吐出任何一个字,但是正在逐渐涌动的地面暴露了她内心的汹涌。只是在一个呼吸之间,无数白丝从她脚下涌出,将你和她团团围住,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“虫茧”,形成一个天然的战斗场所。

隔着密密麻麻的茧丝,你窥见外头冲进来许多难以入目的怪兽,想必就是大佬口中的“普通欲魔”,受到核的感召来到这里,龇牙咧嘴面目狰狞,嘶吼一声后纷纷向你冲来。

你的心脏一下子跳到嗓子眼,但是站在虫茧外的银发男人冲你打了一个“放心”的手势:“外面我来解决。”

他明明看不见你,但每一个举动都是那么令人心安。

就像是......黑暗中的一盏明路灯、逆旅中的一位领路人。

你下意识地用舌面舔过干涩的上颚,犬齿划过舌苔所带来的钝痛感使你定下心神,回过头直面脸色阴沉的好友。

你握紧了手中的道具。

——想要拯救她,就必须击败她的欲望。



......



不知过了多久,一直站在茧外静静等待的银发男人眨了眨眼,渊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解构,宛若被风刮落的落叶纷飞,好比倾盆而下的白雪点点,轻盈却有分量,随着核的崩溃而消散,不知旖旎在谁的心上。

虫茧仍是没有什么动静,但瘫倒在地的一众死役尸体正悄然消失。

他抖了抖身后多出的虫翅器官,从身侧抬起的手里虚握着一个绿莹剔透的悬浮球,悬浮球中空透明,没有实体,只是在他的手里反复滚动,显示着一个逐渐上涨的百分比进度。

当进度变为100%时,他虚虚一握拳,这个由欲望幻化而成的渊也骤然炸裂破碎,唯独剩下那个意义不明的三角形蛇纹图腾腾空升起,闪烁着耀眼的光芒。




07.

“年轻人,年轻人。”

你一个激灵,从睡梦中醒过来,只看见一位年岁偏大的护士站在你面前,关切地扶着你的肩膀。

“是不是太累了,别在这里睡着,小心着凉。”

你尴尬地谢过了她的提醒,回头看向病房里的叶诺。隔着几净的玻璃,你能看见她微微颤动的眼皮,似乎有一颗晶莹泪珠挂在她的眼角。此时她的面色不再苍白,一旁的仪器显示的数值也逐渐趋向正常。

老实说,方才轰轰烈烈的战斗场景仍萦绕在你的心头,现在望着没有触角没有翅膀的好友,你竟然还有一点......不习惯?


病房里的窗台上摆着一盆馥郁芬芳的花,引得窗外的蜜蜂在玻璃窗外嗡嗡乱撞,翅膀煽动发出的那种急促声响乱人心弦。谁也不知道,它所追逐的是隔窗而来的芳香,还是经验所致的臆想。

你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:

【井蛙不可语海,夏虫不可语冰。】

人之间的认知永远存在差异,更何况戴上了“网络舆论引导”的滤镜,可键盘上随手的敲打,却会给网线另一端的人带来如此巨大的心理创伤。

你暗自在心里叹气。

这黄粱一梦之间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故事,怕是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吧。


你揉了揉酸痛的颈肩,正起身准备离开时,手中的手机响起了默认设置的来电铃声。你疑惑地解锁划屏,接通电话,只听见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、冰冷的、命令式却又夹杂着几丝关心与温暖的声音:


“我叫钟衡。”

“记住这个口令,来重整局找我。”



——【天字七六】。




08.

档案编号:■■■


渊的产生者资料如下

姓名:叶诺

性别:女

职业:科研者

欲望:隔绝外界干扰与流言,专心投入自己的研究,守护住自己对事业的热爱


渊的观察记录:

【果】

......

【因】

暂无数据。

(猜测)社交逃避。

科学家的研究需要能够专心的环境,而不是流量的曝光。

请还给他们一间安静的研究所。


渊的名称:[ 夏虫语冰 ]


负责侧写师:   【请输入您的名字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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